我觉得得诺贝尔奖对我一生没有极大的影响。第一,因为我对我所做的工作还继续发生兴趣,这个与得不得奖没有关系;后来呢,而且做到后来,还有一些成绩,这些都与得不得奖是没有关系的。
原标题:对话杨振宁|越来越觉得个人的生命 在整个宇宙之间是一个非常渺小的事情
来源|人物
文|刘磊
编辑|王晶晶
摄影|高远
视频|杜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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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当下
‘最关心的就是国际大势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人物》:现在最关心什么问题?
杨振宁:我想最关心的就是国际大势会演变成什么样子。现在世界处在一个动荡的时代,这有好多个因素,有长远的因素,有比较立刻的因素。长远的因素最主要的就是整个世界的经济发展处在一个转型的时期,其中一个重要的元素就是中国快速地在变得更强大,而美国问题多得不得了,欧洲问题多得不得了,这是一个总的长期的趋势。那短的趋势呢,我想有好些个重要的,也许最重要的一个就是美国的新的总统,现在没有人敢讲,包括他自己,到底他要把整个世界带到什么地方去。
《人物》:你对特朗普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杨振宁:我觉得这人,不喜欢他的人很多,喜欢他的人也很多,我想也许因为他要做的这件事情就是跟以前美国的各届总统都不一样,他从头起就有这么一个,你说是雄心也好,你说是他的野心也好,他就要这样,所以他做出来许多大家大吃一惊的事情,而且他这些大吃一惊的事情不一定是相互矛盾。所以我想习近平主席跟他见面以后,一定觉得这个人不太容易对付(笑),因为虚虚实实,你不知道他到底最后要做什么事情。你要问我说呢,这也是一种做大事的策略吧。我疑心他,所以很会赚钱,与他这种性格可能有关系,他现在把这个性格搬到世界的政治上来(笑),这要产生什么后果,这个是我想大家都非常担心的。不过我觉得不是不可能,他会最后多多少少接受了习主席好多年来提出来的总体的思想,就是说中国跟美国不对抗,不冲突,互相尊重,合作双赢。这个政策奥巴马始终不接受,看这样子呢,川普可能接受。不敢讲(一定),我只是说可能(笑)。假如他要接受了这个的话,这对于世界的前途当然有非常好的稳定的作用。
《人物》:网络上一些热点新闻平时会关心吗?
杨振宁:网络是这样,是影响整个人类的一个重大的发展,不过从个人的立场讲起来,你得学会怎么用这个网了,这个我想也是一个全世界的大问题。因为我想一个小学生就可能对网络非常发生兴趣,那么怎么能够引导他走到一个善于利用网络,而不掉到陷阱里头,这是一个大问题。我对这个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就不敢发表意见,可是我只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不太喜欢把“创业”这两个字用到科学的重要发展上’
《人物》:在物理上,你现在还关心什么样的问题?
杨振宁:今天物理学跟我年轻的时候,我中年时候的物理学最大的分别,就是今天可以看得出来以后三五十年大有发展的恐怕都是一些应用的,对于极为基础的物理学的研究,现在看样子三五十年之内不大容易有发展。而这个分别,多半的物理学家,尤其是现在念物理系研究生的同学都不了解的,所以我经常呼吁大家要对这点多做些注意。
《人物》:做一个比方,在爱因斯坦的时候,其实是物理学的一个创业的时代,爱因斯坦、牛顿、麦克斯韦建了几根柱子,现在它已经进入一个更完善的状态,空间会更小了对吧?
杨振宁:爱因斯坦的时代也就是20世纪头30年,头三五十年,我认为是黄金时代。那个时候正是物理学大革命的时代。爱因斯坦当然他厉害的地方就是他不是受了导师的引导,他自己就看出来了。他的第一个革命性的工作是1905年做出来的,叫做狭义相对论,你们大概听说过。可是你如果仔细去研究他的历史的话呢,他还在做学生的时候,他跟这个女朋友通信,我记得好像是1899年,就讲他那时候热心在搞些什么,就是后来狭义相对论这个方向。所以你可以说他是自己在做学生的时候就认识到这个领域是一个他要去追求答案的一个领域,这是他厉害的地方。那么他在1905年还另外写了两篇重要的文章,其中有一个是关于光是什么,在那个以前大家公认光是一个波,他大胆地——那时候他26岁——提出来,说是这个光可能是个粒子,一颗一颗的,这个是离经叛道,大家都不相信,可是后来证明他这个见解是对的。所以你可以说那个时候是遍地黄金,所以他成功了,你也可以说是他有深入的见解,所以他成功了,我想这两个条件都要有,所以他才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