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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辉只是满足了人们对经典假想敌式的愤怒

2020-03-24 09:07 来源:杨园三居 浏览:

  孟京辉导演的《茶馆》,又会成为一部填补中国戏剧史空白的作品。最直接的理由有两个,首先它是法国“阿维尼翁IN戏剧节”73年来首部入围演出的中国大陆作品;其次,它恐怕是第一部遭“观众大喊退票”的《茶馆》改编版本。

  孟京辉的《茶馆》一路在海内外饱受争议,无论是褒奖或是谩骂,立场和理由极其清晰简洁。正面评价几乎清一色源自其对经典的颠覆,让我们终于得见了一版与众不同的《茶馆》,其潜在的比较对象正是北京人艺首演于1958年、经焦菊隐与夏淳导演之手、被视为具有“现实主义风格和浓郁的民族特色”的经典版本。而贬责意见认为这样的改编实乃对老舍原作的糟践。

  在《茶馆》排演至今的历史上,还有 “昙花一现”的一版《茶馆》,由林兆华1999年导演,舞台布景倾斜与写意,让其被批评裹挟。可见想要扭转《茶馆》在人们心中“原汁原味”的印象,要面对多么大的挑战。林兆华后来说,“戏剧如果只有一个《茶馆》是可耻的”,这一度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标题。

  剧场里只有一版《茶馆》固然是可耻的,然而多了孟京辉版《茶馆》就光荣了吗?对于一位早已度过先锋探索期、成长期的导演,我们期待着在孟京辉的剧场里,看到更多具有创造性的剧场手法,然而很可惜,除了蹦迪、后摇、网络梗这些大众流行文化元素,近年来在蜂巢剧场的舞台上,已经鲜少看到任何可以称为“独创”的舞台手法,或是对这些大众流行文化的独立态度。

  孟京辉与澳大利亚的剧院合作的《四川好人》中,曾经展露过将经典带入当下的智慧。国人最熟悉的本土话剧经典,加上与德国戏剧构作塞巴斯蒂安·凯撒的合作与碰撞,孟京辉的《茶馆》到底会带给我们什么?确实让人期待。

  然而很可惜,孟氏《茶馆》打破了原作的时代框架,却同时像“擀饺子皮”一样熨平了原作,以及它与当下对话的潜在意义。饺子皮够大,然而上面只有孟氏美学的小聪明,丝毫感受不到充实的“馅料”或是新意义。

  说到“小聪明”,孟氏《茶馆》的优点是明显的。时长3小时10分钟的演出里,融合了《微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布莱希特的诗歌等文本,尽可能拓展《茶馆》的容量,模糊《茶馆》的年代感。作为老舍唯一浪漫爱情主题的短篇小说,《微神》的化用,让孟氏美学所追求的浪漫忧愁找到了泼洒的出口,也让这版《茶馆》所强调的梦境得以架构起来,赋予王利发梦中诗人的身份,和小丁宝浪漫爱情回忆,以及台词抒情色彩的合理化。

  在头20分钟时间里,舞台上分坐在上下两层的18名演员,加上坐在舞台最前沿的王利发,按照角色扮演的形式,用一致的、声嘶力竭的姿态冲着观众将《茶馆》第一幕的台词喊了一遍。而原作第一幕中茶客甲乙丙丁议论“谭嗣同是谁”的部分,加上王利发用以打断大家的“诸位主顾,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共同构成了这20分钟里的“副歌”,不断复现、提醒着观众第一幕台词的顺序已经被重新调整。

  结束这一段的方式,是王利发开始歇斯底地喊出《茶馆》原作开头的舞台提示,而“像这样的大茶馆,现在早已不见了”这句“闲话”,是甩给老舍写的《茶馆》还是人艺版《茶馆》,我们不去揣度,但终归是甩给了现场观众,那么我们就看看接下来的孟氏《茶馆》是个什么样子。

  开场就枪不离手的王利发,向观众道明了他要自杀,以一种诗人的姿态。两个月以来他每天晚上仰望星空,就觉得天上的星星提醒着自己要自杀,唯一使他延宕的是一个小女孩:

  “要不是这个小女孩的出现,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在接下来的场景中,王利发就像穿梭在不同场景中的编外人员,老舍原作的台词会时而将他拉回到戏中。与他始终相伴的,是一个17岁的小女孩,一个融合了《微神》里“她”和《茶馆》里“小丁宝”的合体,他救下过被诗人侮辱与损害的“小不点”,他与这个“小不点”一起念诵《微神》里的文字,好像里面写的就是他们的初恋。老舍笔下那个有道德弱点的好人不见了,换成了一个矫情的自杀者,一路向观众抒发他的浪漫,喊叫着他的私愤。

  本着一贯不惮于自嘲、能够预知观众负面评价的本能,在换场间隙,饰演王利发的陈明昊调侃起这版《茶馆》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蹦迪”“我们都没演明白,观众怎么会看明白”,甚至调侃舞美设计的“巨轮”,只是为了表达让观众“滚”。现场气氛一度热烈,掌声频频。感受到精神振奋了吗?然而这与全场那些让观众体验到情绪高潮的处理如出一辙,无论是演员用电锯锯开一具人体模特塑料,用茶壶淋上红色颜料,为“两个逃兵想娶一房媳妇”的经典场景助兴,还是一群演员站在红色颜料中高喊着“向XXX致敬”,这些看似充满叛逆气息的情绪碎片,依然只是停留在青春期的荷尔蒙,无法构成经典新释的真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