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最严网络新规】_一对父子,和被夺走的15年
2021-06-29 09:21 来源:杨园三居 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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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721FCE78630E55DCB48A3B10A1E2C70BCA210679_size97_w1080_h763.jpeg" />u003c/p>u003cp>几乎成了一种默契,一家人在聊天中会刻意跳过中间那些年。申聪只知道家人找了自己15年,至于爸爸在外面被抢劫、被恐吓,甚至一度想自杀,没人提过;家人只知道申聪在偏远山村生活了15年,至于留守儿童会遇到什么,孤独和成长的困惑如何消解,申聪也没说。u003c/p>u003cp>u003cstrong>文|u003c/strong>王双兴u003c/p>u003cp>u003cstrong>编辑|u003c/strong>姚璐u003c/p>u003cp>u003cstrong>爸爸练习u003c/strong>u003c/p>u003cp>43岁这年,申军良才开始学习当爸爸。u003c/p>u003cp>他有三个孩子,但在这件事上,他完全是个新手。过去的15年,大儿子申聪被人贩子抢走、贩卖,妻子留在家里带老二、老三,申军良则拖着行李箱四处走,贴寻人启事。他的身份是寻子父亲,但因为忙着寻子,几乎没做过父亲。u003c/p>u003cp>去年3月,申聪被找到了,申军良也回了家。隔着被抢走的15年,陌生的父子开始一点点靠近。u003c/p>u003cp>对申军良来说,「爸爸练习」的起步是充满热忱的。他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忙于开家长会、买教辅资料,以及主动伸着脖子问:「儿子,今天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家里有三个读初中的孩子,但申军良把大多数时间和精力花在了申聪身上。陪他上网课,陪他写作业,申聪英语不好,申军良甚至陪他一起背单词。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62C75E2F238EEAFE3760A33C7C64399B9EF73234_size85_w1080_h810.jpeg" />u003c/p>u003cp>申聪找回后,申军良拿着新课本 受访者供图u003c/p>u003cp>申军良生在河南周口,后来定居到山东济南,一家人都是北方口味,但申聪被拐卖到了广东,吃不惯北方的饭菜,于是申军良决定学粤菜,一年时间,当初「能把面条煮成粥」的人,学会了做煲仔饭、鲜虾竹升面、蜜汁叉烧、清蒸多宝鱼。u003c/p>u003cp>爸爸学着做爸爸,努力得甚至有点刻意。申军良自己也说,脑子在不停地想:什么样的父亲是好的父亲,什么样的爱是好的爱。越想越紧张,越想越焦虑,担心申聪吃不惯,睡不好,担心申聪不能习惯北方的气候,就连日常生活里开口和儿子说句话,也要先掂量一下:「这么表达能不能让孩子舒服?」u003c/p>u003cp>爸爸紧张,儿子更紧张。在新的环境里,面对陌生但努力想要给出爱的家人,申聪显得局促。父母叫他,他总是立刻走到跟前,问什么答什么,礼貌又拘谨;不管吃什么,都会先送到客厅问大家吃不吃,如果是需要削皮的水果,准会削好切好端过来;一家人出去买菜,老二老三喊着想吃这、想买那,但老大先问:「这个多少钱?」申军良用三个词形容那时候的申聪: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小心翼翼,「像在走一个没有怎么走动过的亲戚」。u003c/p>u003cp>相处时间长了,申军良开始意识到:过度担心不是爱,自己放松了,申聪才能放松。u003c/p>u003cp>他尝试把焦虑和胡思乱想丢开,像普通父亲那样,和儿子聊闲天,彼此沉默也没关系,不用怕尴尬而刻意打破。一次去菜市场,申军良买菜,申聪在一旁和摊主说:「阿姨,给个葱。」这样的小细节能让申军良开心挺久:感觉我们是一边儿的。u003c/p>u003cp>16岁的申聪也在一个新的环境里,学着当儿子。有天夜里一点多,申军良跑完代驾回家,接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喝。没多久,申聪穿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了。以往这个时间,三个男孩早就睡了。u003c/p>u003cp>申聪走到客厅,靠着柜子站了会儿,像是不知道做点什么好,也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到申军良旁边。父子俩一起喝水。u003c/p>u003cp>「忙吗?去哪儿开车了?」申聪攥着水杯,开始「有话没话地」和申军良聊。后来,申军良忍不住问了句:「儿子,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没有。」申聪说。父子俩又随便搭了几句话,然后才各自回房间睡了。u003c/p>u003cp>躺在床上,申军良想,可能是因为之前每天都会主动找申聪聊会儿天,但那几天太忙,没顾上,所以换成了申聪等他下班、找他聊天。不怎么擅长表达感情的父子,在生疏地、有点别扭地朝对方靠近。u003c/p>u003cp>一年过去,家逐渐有了家的样子。2009年刚搬到济南时,申军良和姐姐弟弟合租在现在的房子里,弟弟申军伟回忆,那时候虽然同样清寒,但至少自己家的餐桌上打打闹闹有说有笑,而申军良家那边,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全都在闷头吃饭,「零交流」。u003c/p>u003cp>现在申聪回来了,四处找申聪的申军良也回来了,有说有笑谈不上,至少开始有聊天的声音了,聊学校里的事,或者聊餐桌上的一半白切鸡和一半炖鸡。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ED687027A6CC6079BB8CA95446AE44F4D4056D6C_size5728_w617_h341.gif" />u003c/p>u003cp>申军良一家在一起过小年 图源闪电视频微博u003c/p>u003cp>几乎成了一种默契,一家人在聊天中会刻意跳过中间那些年。申聪只知道家人找了自己15年,至于爸爸在外面被抢劫、被恐吓,甚至一度想自杀,没人提过;家人只知道申聪在偏远山村生活了15年,至于留守儿童会遇到什么,孤独和成长的困惑如何消解,申聪也没说。u003c/p>u003cp>申聪最爱听父母讲自己被抢走前的事,用申军良妻子于晓莉的话说,一讲小时候眼睛就来精神。讲小棉袄小褥子小尿垫;讲用杆子秤给他称体重;讲他不爱躺着,就喜欢让人抱着出去,爷爷在下雨天还撑着伞、穿着雨鞋抱他出去,「小眼扑棱扑棱的」;讲他六七个月就会伸手扒饭碗……不到一年时间里的事,讲了个遍,反复讲。夫妻俩也理解,这仅有的一年,几乎是他和这个家的全部关联。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DA4F91347B67A9675E54488386CF3D1A3823B10D_size168_w1080_h810.jpeg" />u003c/p>u003cp>申军良 三个儿子小时候的照片 受访者供图u003c/p>u003cp>u003cstrong>「这就是我们家吗?」u003c/strong>u003c/p>u003cp>被抢走时,申聪不到一周岁,胳膊跟藕节一样,在学步车里挥来挥去;被找到时,他的个头长到了一米七,已经是个快要16岁的大男孩。u003c/p>u003cp>从济南开车去广东见申聪的路上,申军良和妻子、弟弟闲聊,话题从申聪的身高、样貌,一直聊到日后的规划,甚至具体到:万一长得好高,如果以后出去玩想搭儿子肩膀,搭不搭得到啊?但对于申聪是否愿意回到他们身边这个前提,像有意避开一样,谁都没提。车子跑在高速上,妻子于晓莉先憋不住了,问:「你说,申聪要是不愿意跟咱们回来,怎么办啊?」u003c/p>u003cp>「不能!怎么会呢?亲儿子可能不认亲爹妈?不会的!」弟弟申军伟嘴一咂,大大咧咧地说。他性格一向乐观,还开玩笑:「他要是不回,拉也给他拉回来!」u003c/p>u003cp>申军良攥着方向盘没说话。寻子15年,他在路上见过许多被亲生父母找到的孩子,他们中的一大部分,在认亲之后留在了养家,因为有朋友,有没有血缘关系但有感情基础的「家人」;甚至有人在回到生父母身边后,又因为不适应新环境,跑回了养家。到自己身上,申军良心里没底。u003c/p>u003cp>另一头,申聪身上的无措感更浓,突然被警察告知了巨大的身世秘密。十几岁的男孩整个人懵着,被一群陌生人围着,去见陌生的亲生父母。u003c/p>u003cp>和想象中抱头痛哭的认亲现场不同,还隔着几步距离,申聪突然犹豫了,低着头,满眼是泪,一边小步蹭着后退一边嘟囔:「我要找哥哥。我要找姐姐。」——警方将申聪从养家解救出来后,安排了两位工作人员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申聪叫他们哥哥姐姐。u003c/p>u003cp>往前推15年,不满1周岁的申聪被人贩子从家里抢走,申军良开始拉着一箱子寻人启事四处跑,也一遍一遍地和媒体讲述关于儿子的细枝末节。不到一年的亲子时间,可供回忆的细节不多,最常见诸报端的一则故事是:有一天申军良下班回家,申聪正站在学步车里哭,申军良把他抱起来哄,搭在肩膀上,最后T恤湿了一片。申聪被抢这些年,申军良总是想,以后他再哭,还会有人抱他吗?u003c/p>u003cp>15年后,申聪被找到了,眼圈里积的都是泪,父亲打算和15年前一样,把正在哭的儿子抱到怀里。但现实是,所有人推着他朝亲生父母那里走,而他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u003c/p>u003cp>在工作人员的安抚下,一家人才算见了面。关于是否回归原生家庭的话题,正式被推到了眼前。u003c/p>u003cp>不是一场戏剧性的谈判。申军良试探性地问:「爷爷奶奶这些年一直在等你回家,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们吗?」申聪点头。u003c/p>u003cp>车子在广东掉头,又一路往北开。申军良夫妇带着申聪去看爷爷奶奶,又在弟弟家住了几天,妹妹家住了几天,一直拖着没回自己家。于晓莉私下里拉着申军良问过好几次:「怎么办啊?我们家那样,怎么把孩子带回去?」申军良也没什么好主意,心里煎熬。直到申聪开口问「什么时候回家」,他们才把这件事列上日程,并且特意选在了晚上。u003c/p>u003cp>可能是出于一个父亲的尊严,可能是担心儿子心里有落差,更重要的,是怕最现实的经济问题成为申聪回来的阻碍。他一路都在做铺垫:「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两个弟弟在读书。」「还欠了很多外债。」直到拿着钥匙上楼了,申军良还回过头和申聪说:「我们家真的什么都没有。」u003c/p>u003cp>「家」是每个月支付1200元租来的毛坯房,在济南城北,靠近黄河,十几年前就是个「大农村」。推门进去能听见「吱呀」一声。房子里是水泥地面,墙壁灰一块白一块,家具上的漆掉了几片,柜子抽屉也快垮了。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BBA9266DFDED795B03D8B983B4A6ED8B70B5CB3A_size62_w1024_h686.jpeg" />u003c/p>u003cp>申聪刚回家时家里的样子 图源申军良微博u003c/p>u003cp>和15年前的境遇不同。申聪没被抢时,申军良在一家港资企业当主管。普通员工拿几百块工资的时候,他已经有5000元的底薪了。发小马红卫说,那个年代,有能力把妻儿接到东莞的不多,申军良是为数不多在20多岁就做到的。平日,他喜欢戴夸张的大金戒指,手机是同事从香港带回来的新款。他对自己的形象讲究得很,一头短发每天早上能梳上十分钟,「恨不得一根都不让它起来」。u003c/p>u003cp>但申聪被抢后,这些光鲜全都没有了。工作辞了,房子卖了,戒指和手机在寻子路上被抢了,15年下来,只能住在出租屋里,还欠了50多万的债。u003c/p>u003cp>一想到要把这些窘迫全都呈现在刚找回的儿子面前,申军良「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刚一进屋,他就坐到门口的小板凳上了。u003c/p>u003cp>申聪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探头看了看即将和两个弟弟共同使用的卧室,问:「这就是我们家吗?」申军良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好在没有沮丧或是嫌弃,好奇居多,「这才松了口气」。u003c/p>u003cp>两个弟弟怕申聪尴尬,张罗着打牌,一边打一边闲聊,聊作业和考试,聊学校里为了女孩打架的男孩,聊武侠片和课外书。弟弟们好奇申聪过去的生活,但回复只有几个关键词:乡村,游戏,篮球。在养家,他是留守儿童,由养奶奶抚育着长大。身边人都是差不多的状态,四处闲逛,以玩为主,至于念书,能念就念,能考职高就考,考不上就和父辈一样出去打工,很少看到另一种可能。听到弟弟们对未来的规划是高中、大学,以及一份体面的、自己喜欢的工作,申聪说了「羡慕」。申军良待在一边,趁势说:「你如果愿意回来读书的话,也可以和弟弟们一样有好学校。」那天,申聪决定留在济南。u003c/p>u003cp>悬在父亲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来。尽管也明白,儿子愿意留下来,并非都是因为亲情,还有关于读书的机会,但至少是留下来了。他和申聪拍胸脯:「这一年,你把学习弄上去,我让咱家变个样。」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58CEBD3E1444D7F3062F42F865D3116EA239B3CF_size137_w1080_h1326.jpeg" />u003c/p>u003cp>申军良在给申聪班主任打电话咨询中考的事 图/王双兴u003c/p>u003cp>u003cstrong>「养家」u003c/strong>u003c/p>u003cp>3月26号,「申聪被拐案」二审开庭,庭审现场,法官读了一份关于被拐儿童心理评估的报告,提及他们即将面对新身份和新家庭的心理时,「恐惧」「恐慌」「无措」三个词逐一跳出来,砸进申军良耳朵里,嗡嗡响,他仰着脑袋看天花板,心里就像针刺似的疼,好像更能理解儿子的处境了。u003c/p>u003cp>父母是陌生的,「申聪」这个身份是陌生的,即将面对的人、环境全是陌生的。回家那天,他把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又和工作人员要了一副墨镜,戴上口罩,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申军良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低着头,一句话不说。u003c/p>u003cp>回到济南,他给自己换了新名字,想尽快丢掉「申聪」这个标签。申军良和他聊起,他说,想当个普通人。申军良理解,跑去超市给他买了一黑一白两顶棒球帽,每次一同出门,都会有意走在申聪后面——太多人在电视上见过申军良的脸。u003c/p>u003cp>申聪第一天去上学也这样,像谍战片。妈妈带他在前面走,爸爸隔上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夫妻俩通着电话,申军良提前一天去过教室、见过班主任,在电话里给妻子指挥路线,申聪照例低着头走在一旁,帽檐压得很低。那天,隔着几米距离,又隔着校服,他还是看见申聪的腿在打颤。u003c/p>u003cp>就算是在自己家,疏离感也依然存在。回家几个星期后,申聪和爸妈说,舌头很痛。申军良让他张开嘴看看,手电一照,发现里面有很多溃烂的红斑。那一次的口腔溃疡喷了好几天药才好,申聪这才说:「家里的水我喝不惯。」申军良这才意识到北方的水质较硬,赶紧跑去楼下超市里买了两桶纯净水回来,再三嘱咐有什么事要告诉爸爸妈妈,申聪才点头说:「嗯。」u003c/p>u003cp>在这个重新归位的家庭,「养家」两个字都很少被提起。和申聪见面当天有个插曲,代理律师在接受采访时说:「小申的意愿很明确,跟着申大哥回家……买卖儿童应当依法进行处理……」传播变形之下,申聪很快在手机上刷到了「申聪强烈要求和父亲回家」以及「申军良考虑对申聪养父母提起诉讼」的热搜,和警方表示不想见亲生父母了。申军良立刻跑到媒体前发声明「不代表我们家人(的观点)」,最终父子才得以见面。u003c/p>u003cp>寻子15年,申军良一家「恨不得找到人贩子和买家一刀一刀地削」,但申聪回家后和亲生父母说,养家养了自己15年,希望不要再起诉他们了。申军良夫妻俩私下里讨论,「万一把养家告进去了,孩子心里一辈子过不去,多难受。」「有什么事在咱们自己心里压压吧,就当为了孩子。」最后决定放弃起诉申聪养父母。u003c/p>u003cp>回到原生家庭后,申聪一直没提过回养家看看,申军良猜,孩子肯定想回,但不敢说。去年7月,申军良要陪另一位父亲去广东见被找到的孩子,出发前,特意问放暑假的申聪,要不要一起去,回养家看看。申聪「嗯」了一声。不过,出发前一天,想到会有媒体在场,申聪最终决定没有去。但他每隔一两周会和养家联系,每次看到那边打来电话或者视频,申军良就会从申聪的房间里出去,然后把门带上。u003c/p>u003cp>有时候,聊起对未来的规划,申聪说,要考个好大学,长大之后每个月给养奶奶一点(钱),让她生活过得好一点。申军良说:好,爸爸支持你。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BE167ED4759DFFAA653CF12B972B8AD186EC230C_size131_w690_h751.jpeg" />u003c/p>u003cp>申军良陪另一位父亲去广东见被找到的孩子 图源申军良微博u003c/p>u003cp>u003cstrong>有家了,别的什么都没有u003c/strong>u003c/p>u003cp>申聪被抢前,申军良的生命里有事业,有家庭,有朋友;申聪被抢后,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寻子一件事上;现在申聪回来了,但申军良像尚未走出应激状态一样,喜怒哀乐几乎都是围绕申聪。u003c/p>u003cp>这一年,朱远翔隔段时间就会接到申军良的电话。他是一家媒体的记者,从2017年就开始报道「申聪案」,他和申军良年纪相仿,也是一位父亲,时间久了两个人成了朋友。电话里,申军良有时候语气兴奋:「每天一睁眼儿子就在身边,简直像做梦一样!」有时候又挺失落:「想搂着他的肩,申聪稍微躲闪了一下,感觉我们之间还是有隔膜。」有时候觉得幸福:「三个孩子睡在一张床上,挺亲热,我特别开心。」有时候在发愁:「压力太大了,晚上睡不着,要不就是睡着睡着醒了,浑身冒汗。」u003c/p>u003cp>工作是让申军良最发愁的事。申聪回家后,一大波媒体到家门口采访,有企业老板不知道从哪赶过来,对着镜头说:「申大哥完全符合我们公司中上层管理(的要求),底薪8000以上。」还有老板干脆自己带着电视台的记者来了,架起设备就说:「申大哥的工作完全不成问题,交给我们XX单位,我们还会资助申聪到大学毕业。」但后来,媒体记者们走了,老板们也走了,申军良再联系对方,一个推脱几次最后回应「没有适合你的岗位」,另一个每通电话都说同一句话:「我给你问问。」u003c/p>u003cp>和社会脱节15年,申军良还按照当年的方式找工作:简历打印下来,塞进包里走街串巷,看见店门口贴着「招聘」就进去问问,但基本没有适合的工作——去饭店当服务员,一个月2000块的薪水,甚至不够三个孩子在学校的饭费。u003c/p>u003cp>后来,在一个年轻记者的建议下,他才学着弄了个求职APP,在上面广撒网。最初想找自己当年擅长的管理岗,但大多没有回音;慢慢地,要求降低到「能让我学到东西就行」,但电话打来的要么是直销,要么是直播带货。u003c/p>u003cp>从去年4月开始,申军良白天找工作,晚上出去跑代驾。以前在企业当高管时,申军良吃区别于员工食堂的领导食堂,日常的衣服都有人洗净、叠好送到宿舍。十几年之后,他要每天从斜挎包里掏出座椅套,罩在别人的车座上,然后才能坐上去。他管客人叫「领导」,最常说的是「好的」,以及「请您系好安全带」。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CBCCD200F766E72EB094A832472FA8A7666DE29F_size87_w1080_h810.jpeg" />u003c/p>u003cp>申聪被抢前申军良在一家企业做主管 受访者供图u003c/p>u003cp>今年3月,申军良去广东参加庭审,马红卫接他去家里叙旧。这个曾经和申军良「根本不在一个级别」「每天跟在屁股后面」的发小,2017年开始创业,如今是一家渔具公司的老板。接申军良的车是新换的奔驰,申在代驾时开过;吃饭闲聊时,马红卫抱怨东莞的房价,吐槽抢房的激烈,但申军良捕获的信息是:朋友又买了一套房。虽然清楚对方不是在炫耀,但心里依然不是滋味。u003c/p>u003cp>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们一起到南方打拼。新世纪伊始,年轻人从乡村走向城市,时代红利之下,只要在既定轨迹上努力跑,就能看到「光明的前途」:有家有业,有房有车。但从28岁那年开始,申军良随后的15年都和申聪一起被抢走了。今年他43岁,有家了,别的什么都没有。u003c/p>u003cp>妻子于晓莉如今在一家酒店做保洁,赶上住宿旺季,每月能赚3000多。申军良的代驾也基本上靠天吃饭,他给自己定了「每天赚到150」的小目标,只有运气好时才能实现。夫妻俩加起来六千多元的月收入,只能维持五口之家的日常开支:房租1200,水电物业一两百,三个孩子饭费2000多,还有衣食住行的生活费,以及学校动辄一两千的资料费。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5CC574ECBECC8AE1DF71FF780175CA31050784C8_size160_w1080_h1439.jpeg" />u003c/p>u003cp>妻子于晓莉 受访者供图u003c/p>u003cp>采访申军良的第三天,我看见他家客厅里多了一台旧油烟机,是一位要搬家的老乡拆下来送给他的,过去十多年,出租屋里一直没安油烟机,于晓莉每年都要清理两次被熏黑了的屋顶。u003c/p>u003cp>第一天,夫妻俩把旧油烟机清理干净,申军良出去找安装师傅,得知安装费要一两百,嫌贵,回来了。第二天,申军良从网上下单叫了个师傅,给油烟机通电,发现触控面板坏了,维修费140元,和师傅面对面站了几分钟,申军良让对方先回去。第三天,申军良把上季度拖欠半个月的房租转给房东,手头紧,修、装油烟机的事暂时先算了。直到我离开济南,那台油烟机依然摆在申军良家客厅里。u003c/p>u003cp>以前,申聪没找到时,申军良会在夜里突然呜呜哭,于晓莉就用胳膊肘杵杵他,等他醒了不哭了,两人继续睡。申军良说,多半是因为做噩梦了,有时候梦见找到申聪了,但他蓬头垢面过得不太好;有时候梦见自己在路上走,被一群人围起来打;还有时候自己也记不清梦见了什么。但这些统统不告诉妻子,只说句「忘了」敷衍过去。u003c/p>u003cp>现在,申聪找到了,但几天前,申军良夜里又哭了一次。妻子猜,他可能还没走出来。申军良说,也许是因为压力大。u003c/p>u003cp>他习惯把这些狼狈和艰难藏起来。除了给朱远翔打电话,申军良排解苦闷的方法是骑车。凌晨两三点,基本就没什么代驾订单了,他喜欢把那辆二手折叠电动车的转把拧到头,在泉城的夜色里呼啦啦地骑。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809727C028A6BA2977E7E8DDEC32408E058A372F_size1185_w395_h304.gif" />u003c/p>u003cp>申军良骑车 图源申军良快手u003c/p>u003cp>不过,即使每天忙着赚钱,忙着煮饭,忙着找工作,忙着咨询孩子升学的事,申军良还是会拿出一大部分时间,用在「打拐」相关的事情上。u003c/p>u003cp>打给他的电话很多,有的问怎么找被拐的孩子,有的问怎么采血、怎么比对DNA,有的说有人贩子「梅姨」的线索了,让他「立刻来越南,多带几个人」,有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和亲生父母、养家的关系,想听申军良的建议……u003c/p>u003cp>虽然夹杂着很多奇葩问题,申军良还是不厌其烦地和对方解释。很多时候,光是听对方详细叙述完自己的情况,就要花费一两个小时,但申军良没拒绝过。u003c/p>u003cp>申军良的瞳孔比普通人偏上,说话时定定地看着对方,显得严肃。但讲起这些时,是我为数不多几次看到他笑,嘴角朝后一顶,法令纹像括号一样拢着两排白牙,很开心,还有一点得意在里面。u003c/p>u003cp>我问申军良,申聪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在「打拐」这件事上投注这么多精力。u003c/p>u003cp>起初,他的答案和以往在媒体上看到的一样:我吃过和他们一样的苦,我知道孩子被拐后对一个家庭的伤害有多大,我经历过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的绝望……u003c/p>u003cp>但后来,申军良说,还有一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想了一会儿,才从嘴里跳出一个词:「自信。」u003c/p>u003cp>他解释,当所有老朋友老同学都在既定轨迹上朝前跑朝上爬,自己的路被中断了;其他人积累财富、阅历和社会地位时,自己积累的全是找孩子的经验。「正在我交不上房租的时候,为孩子上学头疼的时候,找工作处处碰壁的时候,突然间一个电话来了,说『申大哥我想找你帮帮忙』,其实我心里有一份自信在。」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803B355945067987873DABB9ADF3E414E8F8D1AB_size65_w734_h620.jpeg" />u003c/p>u003cp>申军良在微博帮被拐孩子寻找父母u003c/p>u003cp>u003cstrong>他们的名字里都有「家」字u003c/strong>u003c/p>u003cp>和其他普通家庭一样,白天,大家各忙各的,到晚上,才回到共同的出租屋。很多时候,五个人会分散到四个房间里,老二老三在卧室写作业;老大申聪有时要上网课,单独在另一个房间;于晓莉在自己的卧室休息,她颈椎和腰椎不好,抄着拖把工作一天经常会导致老毛病复发;申军良则待在客厅,忙着处理找工作的事,或者给孩子网购教辅资料、回答别人关于寻亲的咨询。u003c/p>u003cp>受害者不止是申聪,被改变的也不止是申军良。过去15年,在这个家庭的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印记。u003c/p>u003cp>于晓莉是个不化妆、绑个马尾、穿简单T恤和牛仔裤的女人,她有双超越40岁的手,手指上布着竖排的裂纹。因为有茧的缘故,它们硬挺挺的,像年轮一样记录了过去15年给两个儿子煮过的饭,洗过的衣服,以及给酒店拖过的地,换过的床单。u003c/p>u003cp>申聪被抢后,于晓莉患上精神分裂,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人是飘着的,要么抽搐,要么看着手指头发愣几个小时」,直到现在,时间一接近正午(申聪当年在10点45分被抢),于晓莉还是「像丢了魂儿一样」,也不困,但整个人打不起精神。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BF4A7386DF508980A560B4AAE66B8E3A5D00D22D_size32_w570_h662.jpeg" />u003c/p>u003cp>妻子的诊断证明 图源申军良快手截图u003c/p>u003cp>那时,于晓莉怀老二四个月,因为一家人「实在是怕了」,又在两年后生了老三。申聪丢了15年,申军良找了15年,老二老三出生、长大、说第一句话、拿第一张奖状,申军良几乎都不在场。其他爸爸出门,带回零食、玩具、外地特产,申军良每次回来,带的都是「申聪依然没找到」这个坏消息。u003c/p>u003cp>老二老三在毫无安全感的环境下长大,他们的名字里都有「家」字,因为申聪被抢后,有人说「聪」雷同「冲」,留不住,不吉利,而「家」听上去稳妥;刚能说话没多久,两个幼儿被教的第一句话就是家庭住址和父母的手机号;只要家里来客人,于晓莉就会把他们拉进卧室,房门紧闭。时间久了,两个孩子性格变得内向,老二班主任的形容是:「孩子挺聪明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抠手指头发呆」;老三班主任则和申军良说:「孩子成绩不错,但是说什么不肯当班干部。」我在一个晚上见到他们,相对开朗的老二站起来和我打招呼,老三闷着头写作业,申聪的房门一直关着,直到现在,他依然抵触陌生人。u003c/p>u003cp>申军良见过马红卫家的孩子,一起吃饭时活泼大方,和大人说说笑笑。但自家的饭桌上只要有其他人,男孩们就把手夹在两个腿中间,头微微低着,别人问一句才回答一句。u003c/p>u003cp>这些年,老二老三已经习惯了爸爸频繁离开这件事,也不期待他回来。成长中父亲的缺席意味着什么,小孩子没有概念,甚至都不怨爸爸,只觉得「没人管挺好」。但事实上,所有缺失都有痕迹。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22B53D66C9D0E5D2EC816E88E619598FF53514C0_size111_w1080_h882.jpeg" />u003c/p>u003cp>申军良外出寻子 受访者供图u003c/p>u003cp>为数不多的「作为父亲」的时刻发生在2019年,当时,申军良去广东增城找申聪,新借的钱又花光了,回到济南想办法。刚把行李放到屋里就听到有人敲门,门打开,老二低着头,身后跟着七八个社会青年。带头的那个表示要钱:「你儿子偷我自行车。」u003c/p>u003cp>申军良问老二,男孩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明白:前阵子,老二每天放学都看到小区草坪上扔着一个旧自行车,车胎瘪了,车座也坏了,观望了一段时间,发现始终没人管,猜是被人废弃了,于是捡回家,用零花钱给它换了车座和轮胎,又买了把锁,有时作业少就骑着出去玩。几个社会青年看到了,找他要钱,老二没有,于是他们一路跟到家里。u003c/p>u003cp>「首先,你们去楼下问问那个大爷,我儿子从小在这里长大,有没有摘过院子里的一个水果?也可以去我孩子学校问老师和同学,我孩子有没有偷过同学一块橡皮?他以为自行车是别人不要的,才推了回来。」申军良和那几个社会青年说,「现在车子就在楼下停着,车座车胎都修好了,你们说是自己的,推走就行了。」u003c/p>u003cp>几个社会青年不同意,一定要老二赔钱,或是赔一辆新的自行车。申军良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在对方的建议下,把自行车放回了原位,几个社会青年推着车跑掉了。u003c/p>u003cp>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到了放学时间,老三回来了,老二一直不见人影,直到快要十一点,才背着书包进门。申军良一问才知道,老二放学回家看到那几个社会青年在小区附近闲逛,以为是来找自己「报仇」的,藏进隔壁小区的一个墙角里没敢动,一直趴到十点多。u003c/p>u003cp>那年,作为安抚和鼓励,申军良给老二买了一辆新自行车。u003c/p>u003cp>以前,申军良在外面跑,心思全在怎么找申聪上,很少想过父亲长期不在家对另外两个儿子意味着什么,但「自行车事件」之后,每次他再离开家,心里都悬着一块,直到申聪回来了,他也回来了,心里才算踏实。u003c/p>u003cp>虽然回家后的大部分精力用在申聪身上,申军良还是尽可能把心思分给老二老三一些,作为一种弥补。他每天盯着微信群,一旦老师让买资料,他立刻到网上搜;通知开家长会,也准会按时到场;每个儿子生日都一定要买蛋糕,过去十几年,他从来没给孩子过过生日。u003c/p>u003cp>至于自行车,老二有了,老大和老三也不能没有,申军良把代驾的钱攒起来,陆续给三个儿子都买了一辆。黄绿蓝,三辆自行车并排锁在出租屋的楼下,旁边是爸爸的折叠车。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BA9CEA04120538E7B7EEF1C1B1818D83F0B6D267_size34_w690_h492.jpeg" />u003c/p>u003cp>申军良一家 图源申军良微博u003c/p>u003cp>u003cstrong>一碟土豆丝u003c/strong>u003c/p>u003cp>申军良的出租屋里没有衣柜,每个卧室的角落里都放着一两个行李箱,用来装衣服。过去15年,申军良一直在找申聪,寻人启事一摞一摞地印,塞到行李箱里,天南海北地走。申聪找到时,申军良已经用坏了四五个行李箱,它们和申聪一起回了济南,从那时候起,「家开始有点家样了」。u003c/p>u003cp>一年时间,「什么都没有」的家慢慢添置了家具。电视和沙发是一个记者朋友送的,上下铺是一个网友送的(以前三个孩子睡在一张床上),于晓莉又在网上淘了个便宜的茶几,再把沙发后面白花花的墙壁用一块粉色壁纸挡住,整个家显得体面多了,也离申军良想象中的「温馨」近了一步。u003c/p>u003cp>有一次,一家人去黄河边散步,他和三个孩子在前面走。后来妻子叫他,让他从后面看,发现申聪走路和老二特别像,比老二矮,但都是瘦瘦高高的,走路姿势很利落。是血缘的痕迹,他有点震动。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7195D97888FE7F9D561B3291DCBECB205E65F427_size88_w1080_h810.jpeg" />u003c/p>u003cp>三个孩子的房间 受访者供图u003c/p>u003cp>被找到那年,申聪正读初三,「玩」占据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成绩不好,但身边的同龄人都差不多。和生父母回到济南后,申聪表示,想好好学习,想考上高中,想有个哥哥的样子。他重新读了一年初三,每天晚上,写完作业还要上几节线上辅导课,等洗漱睡觉时,基本已经12点了。申军良说,从他每次装着轻松地说「这次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这次家长会估计有点刺激」里,听见的都是无奈和压力。u003c/p>u003cp>一年下来,数学从最初的几十分,一路涨到了一百多分,英语从音标都认不全的程度,也慢慢有了一两千的单词量。尽管距离考上高中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申军良觉得,至少,整个家是在一起往前走的。u003c/p>u003cp>父子之间,在一点点的互相打量、试探中,慢慢感受和靠近对方。回忆起这一年,一个瞬间被申军良列为「年度最幸福时刻」。一天下午,他有事出去,傍晚回家,饭菜已经上桌。抓起筷子夹土豆丝时,于晓莉突然问了句「好吃吗」,申军良尝了一口,也没多想:「好吃呀。」u003c/p>u003cp>直到饭吃完,妻子才神神秘秘地问他,知道菜是谁做的吗,边说,还掏出手机给申军良看视频。于晓莉说,自己当天加班回来晚了,一进门就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走过去,看见申聪正招呼着两个弟弟,手忙脚乱地做饭。在她拍下的视频里,三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背对着镜头,老三在洗菜,洗完递给老二,老二切好,老大立刻点火开始炒。u003c/p>u003cp>「可能在别人家这种场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对我们来说,是第一次看到三个儿子在一起做饭。心情完全不一样。」申军良说。于晓莉的旧手机内存早就满了,隔段时间就要清理一遍。相册里的照片和视频删了好几轮,炒土豆丝的几十秒一直留着。u003c/p>u003cp>在更大的背景下,寻亲这件事像在和时间较量,也像在和命运赌博,成功找到已经不容易了,能回归家庭更难。u003c/p>u003cp>寻子公益组织「宝贝回家」的工作人员可可见过太多不尽人意的案例:被拐走的孩子常常状况百出,有的在养家得不到陪伴和照顾,叛逆期在社会上游荡,和亲生父母DNA对比成功时,正在监狱服刑;有的染上了毒瘾,于是不能被原生家庭接纳;有的找到了亲生父母,丢给志愿者一句「告诉他们以后看好自己的孩子」,然后扭头走了……u003c/p>u003cp>丢掉孩子的家长也走在钢丝上。有的因为找孩子的事产生分歧和配偶离异了,孩子找回来,家已经碎了;有的为了找孩子倾家荡产甚至连被子都卖掉,孩子回来后,这位到处流浪的父亲被视为负担;还有的留下一张字条「只要我儿XXX」跳楼了,孩子找到了,家人不在了……申军良也差点走向极端,「宝贝回家」创始人张宝艳曾经在凌晨三点接到他的电话,申军良正在黄河边站着,说「不想活了」,电话一直通到把他劝回家。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FF0A38250D24BB592ADD0025870D9950E1A97980_size31_w573_h411.jpeg" />u003c/p>u003cp>一位父亲承受不住孩子被拐走的打击,跳火车自杀 图源申军良快手截图u003c/p>u003cp>被抢走的那些年充满不确定性,就算足够幸运,避开以上种种,依然隔着时间、地域、缺位的亲情,可可说,找回的被拐儿童,真正能和亲生父母在一起生活的不多。u003c/p>u003cp>从某种程度上说,申家算是「幸运」的:重新见面时,孩子健康,父母健在,并且双方都愿意相认。只是,当被人贩子改变得四分五裂的家庭重新归位,就算每个人都在努力愈合大大小小的创口,缺失的15年还是横亘在这个家庭中间,像一道隐秘的伤痕。u003c/p>u003cp>直到如今,申聪依然很少开口叫申军良「爸爸」,老二老三回家,会蹦到厨房问一句「爸今天做的啥啊」,但老大往往直奔卧室写作业。他坦言:「我知道你是我爸,但是我喊不出来。」申军良也不强求:「没问题,不用喊爸,喊我名字。」u003c/p>u003cp>每次申聪一句话不说、对着窗子枯坐着,申军良就只能干着急:是想养家的人了?还是在学校遇到了麻烦?他很难猜到青春期男孩的心事。老二老三也一样,他们习惯性地和彼此分享大大小小的事,而作为父亲能了解到的,往往只是衣食住行、资料费、家长会。u003c/p>u003cp>申聪刚回家时,申军良想,要用余生弥补这15年。现在他觉得,只能把余生尽量过好,缺席的就是缺席的,补不回来。u003c/p>u003cp>在微妙的家庭关系之外,还要背起三个孩子的养育和50多万的债务,找工作的压力和自我认同的危机,申军良甚至觉得,比那15年在路上找申聪时还要难,因而,对人贩子的恨也变得更强烈,他对不同媒体反复说:「人贩子必须严惩。」u003c/p>u003cp>一次闲聊时,申军良突然讲起申聪刚回家时的事。接申聪是自驾,去时是激动,要开车,又有大量媒体采访,申军良四天时间几乎没怎么睡觉;接回后,到老家宴请亲朋,又要张罗各种琐事,申军良觉得自己「像散架了一样,感觉一走路,每一块骨头都痛」。但迷迷糊糊听见申聪在和弟弟聊平时的兴趣,说自己喜欢跑步和打篮球,申军良提议:「爸陪你跑步去吧。」那天,申聪在前面,申军良在后面紧跟,父子俩一口气跑了三四公里,虽然快要散架了,申军良还是硬撑着陪儿子。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7236821EC8357FF65A1918FDB9109F52731F6AAD_size85_w690_h471.jpeg" />u003c/p>u003cp>申军良想在父亲节那天和孩子们打打球 图源申军良微博u003c/p>u003cp>说起这些时,申军良手里来回捏一小块塑料,他看着水泥墙愣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一年,我都在这么跑。」u003c/p>u003cp>今年春节前,申聪的16岁生日到了。被抢走时,还有几天他就要满周岁。一晃16年过去,他第一次过自己真实的生日。u003c/p>u003cp>生日当天,申军良打算开一会儿直播,和网友说说儿子回来这一年。平日里,申军良拍短视频,申聪从来不肯露面,连声音都不愿意出,但这天,他突然主动从卧室走出来,和申军良说:「我想说几句话。」u003c/p>u003cp>可能是想把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趁直播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申聪说,谢谢老师,谢谢朋友,谢谢家人,谢谢网友,谢了一圈,里面藏了一句「谢谢爸爸妈妈」。u003c/p>u003cp>u003cimg src="http://www.yasyw.cn/post/https:/x0.ifengimg.com/res/2021/E7F3347BC13F8615FF86090BDA73414972244526_size6433_w571_h592.gif" />u003c/p>u003cp>申军良会通过视频对儿子申聪说一些当面难以开口的话 图源申军良快手u003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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